两眼之间
两眼之间
左眼看去,这是我的世界。
我是一个男人,我叫恒。
“有一天我会死,而我死后将变成一只猫,哪怕只有一百天”,每当舜这样
说,我总用我大而温暖的手盖住她小巧的脸,盖住她喃喃自语的唇。
我把舜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我一直都无法了解她的思维,走进她的世界。
在我们交往一年零三个月时,我终于认识到这点。
舜是独立的,可她会依赖人。
舜是坚强的,可她会无意识的流泪,不掺任何悲伤的情绪。
舜是现实的,可她热爱沉溺于幻想中。
舜是快乐的,可她的快乐只存在于阳光之下。
……
太多的混乱与矛盾组成了舜——这个让我着迷心疼又不知所措的女孩。
她对离别、死亡的兴奋与期待让我惊慌。
我是如此的害怕失去她。
事情总是难以如愿,尤其当我特别在乎时。
上帝无视我的付出,无视我的深情,无视我的脆弱。他带走了舜,动作
轻柔迅速不留痕迹。用一部刹车失灵的奔驰作为道具。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舜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我无法称之为停尸车),身上盖着白色的布,只
露出一张平静的脸及一头栗色的发,像是睡着了。唯一不同的是与那布一样
的脸蛋,没有一丝血色的白。
下葬那天,我很冷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
我只是茫然,只是空洞。她总是让我不知所措。
恍惚中,我看见一只猫穿过墓园,栗色,留给我一个渐行溅远的背影。
这是我对那天唯一的记忆,哪怕只是幻觉。
我迷上酒精带来的晕眩与麻木,渴望在梦境中与舜重逢。可她一直没有来。
一个月后,深夜。
半瓶威士忌让我有些头昏,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是幻象还是在梦境,但这
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看见她了,看见舜伸出双手,灿烂的笑着,
“恒,我回来了。”
我立刻清醒,而舜也消失了,一片寂静。
看看钟,三点三十分,站起来,准备倒回床上。
不经意间,我听到门有响声。很细微,但在这万籁俱静的深夜,仍可捕捉到。
我转动门把手,拉开。厚重的防盗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我呆住了,七秒钟后开始号啕大哭撕心裂肺。
深夜,一米八的男人蹲在楼道哭泣。
我对面优雅而冷静的站着一只猫,栗色。
右眼看去,这是我的世界。
我是一只猫,有着聪明的头脑和栗色的皮毛。
一个月前,我从墓园附近的主人家跑出。我厌倦了,我讨厌长时间生活在同一个
环境。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打算横穿墓园去寻找新生。
那天正碰上有人下葬。我看到一些悲伤的脸孔,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没人
注意到我。但有一个人除外,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外围,茫然空洞。
他心碎得连哀伤哭泣都不会了。趴在草丛中的我观察着。
他发现我了,但他并不确定。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神是恍恍惚惚的。
我离开了,留给他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奔向我的新生活。
一个月的流浪让我再次厌倦。
我决定投奔一户人家,哪怕 现在已经深夜三点半。我饿了,找不到食物。
选了一扇门,我使劲的挠,希望里面的人能听到并有颗善良的心。
上帝太眷顾我了。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楼道里的声控灯随之而亮。
我努力摆了个优雅的姿势,想给对方良好的第一印象。
他看见我时呆了。七秒钟内眼中闪过讶异惊慌痛苦欣慰,然后,他开始
号啕大哭撕心裂肺。
深夜,一米八的男人蹲在楼道哭泣。
我冷静的看着他,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我很顺利的住进他家,在最短的时间里了解他的生活。
他叫恒,深爱的女孩已不在。
卧室墙上有一张舜的照片,很大,很传神。
栗色的披肩发,小巧的脸,灵动的双眼,灿烂的笑容,阳光的女孩。
但她眼中的一丝落寞被我捕捉。那是我所熟悉的,我想我能理解她。
她是矛盾而混乱的,有着坚强的外壳,并且伪装得很好。
但她并不快乐,她应该沉浸于幻想。
她渴望脱离,甚至是死亡。
她对一切都不在乎。因为她明白,越在乎,失去得越快,受到的伤害越深。
而这些,恒肯定不会了解。
他是细心稳重温文而雅的男人。
他给我买伟嘉猫粮,买猫砂,两天给我洗一次澡。但他不知道其实我偶尔也
想吃生鱼,在地板上拉屎,去垃圾堆翻腾。
我的自由被这个男人的温柔局限。
两个月的生活,我的锐气、洒脱都被他软化。
我决定离开,失去什么都不能失去自我。
很想劝他不要再找舜那样的女孩。因为舜像一只猫,恒不可能了解那样的女
孩,就像他不可能了解一只猫。
可谁会听一只猫的话呢?人都是自以为是的动物。
我义无返顾的离开了,在我们相遇的第一百天。
再次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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